隨著鹿群的靈魂開始消散,應它而生的植物也開始死去，它們萎靡收縮，很快化作沾帶惡臭的微腐物從四面八方掉落。

一股難掩的惡臭充斥在感知裏。

看著自己辛勤打理的家變成這副樣子,殷許眼神瞬間就變了。

蠻蠻不自覺瑟瑟發抖，很難說這位大佬現在會不會想殺他洩憤。

感覺如果山谷王在這,他能上去把祂弄死。

“古怪的味道……”白長風嘖了一聲，眼睜睜的看著鹿的屍體仿佛被時間加速了一般,從還在流血的屍體變成了即將風化的幹屍。

瑪雅是自然的神系,與其他神系不同,祂們更貼近自然，無論是什麽神明都有著自己的獸態，他們放蕩不羈、生性隨意，就像那片大陸一般，原始、神秘又盈滿自然的美感。

現在的人們已經無法從現存的古物中探尋它最自然最鼎盛的模樣,唯有流傳下恐怖永垂不朽。

就在幾年前，還有人相信瑪雅預言2012年世界末日。

“既然屋子已經臟了。”殷許放開了小龍。

終於重見天日的東媖掙紮著探出一個頭,松了口氣,壓迫感仿佛還在，讓他甩了甩頭，白皙的脖頸微微挺直露出流暢的弧線。

他伸手扒拉扒拉頭發，還來得及開口抱怨幾句,就將殷許放開他朝著前方走去。

他這時才註意到，整間房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摧殘了一樣，到處都是醜陋古怪的黏著物，原本幹凈整潔的房間像是被時光腐蝕,蒙上了一層陰霾。

殷許蹲在地上,他伸手覆蓋在頭鹿的眼睛,隨著他擡眸與白長風對視，金色的流螢從他的掌下浮現。

隨後鹿群腐敗的速度加快，從幹屍變成了骨架，再從骨架變成了粉末……

隨後，是新的踏足聲。

鹿群再次踏足了這裏。

頭鹿還沒有反應過來，踢踏的踩在草地上，腳下是才沾染他們鮮血的草地。

它眼神兇惡，語氣猙獰可怖暴怒：“古怪的異鄉人，你幹了什麽？！”

“奪走祂的子民，令信仰者未能回歸山谷王的懷抱，你和那些屠夫一樣可惡！”

頭鹿聲音低沈，不安的踏步，危險的目光牢牢盯著殷許不放。

殷許冷冷的看著它，突然轉頭喊了一聲：“殷殷。”

“嗯？”小龍崽答應的很快，茫然的偏了偏頭。

“轉過去。”

小龍崽乖乖的轉過身，沒有陽奉陰違回頭，而白長風也舉起了。

當鮮血再次沾染這片土地，死不瞑目的鹿群憤怒的倒在地上，山谷王的註視仍舊平靜。

殷許又再一次加速了鹿群的時間。

第二次、第三次、第四次……

外面的院子不知道殺死了多少頭鹿，鹿血流入土壤，腥臭的味道沖天可聞。

“您這是？”林知節遲疑了。

他看不懂殷許在做什麽，無論殺死多少次，鹿群都會卷土重來，而他這是在加速這個過程。

“神明的註視。”白長風指了指上面，挑了挑眉。

他拽了只鹿到面前，低眸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兩眼，這死鹿跟普通的人沒有什麽兩樣。

“這群鹿的始終被舊日之神註視，如果能逼迫它背後神明出現，這件事也就迎刃而解了。”

“這鹿是不是可以燒？”

“呃……”林知節猶豫了一下：“燒了，好像也行？別吃就行。”

吃了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盯上。

雖然神系已經沒了，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，到底美洲那麽大，作為美洲上曾經輝煌過的神系，還是不抱僥幸好。

於是在下一次鹿群來臨的時候，白長風把它們活活燒死了。

痛苦的嘶鳴無法換來神明的任何幫助，山谷王仍舊註視著它們。

它們可以覆生，但痛苦無法抵消。

只要覆活它們就會被殺死，被殺死之後又會立馬覆活。

很快，有族人不甘如此，放棄了生命。

當它選擇放棄的時候，它就放棄了信仰，回歸了山谷王的懷抱。

頭鹿不可置信的偏頭，它似乎沒想到連自己的族人，舊日的信仰者都選擇了放棄。

它憤怒的頂殺了那個族人，神色兇狠瘋狂：“誰敢背叛？！”

“你們也要學那群懦夫一樣，放棄我們的神明？”

“不，不是這樣的，頭領……”母鹿溫馴上前。

但是被早已紅眼的頭領頂殺。

早已殺紅眼的頭鹿瘋狂而猙獰，偏執的說：“誰也別想背叛。”

“信仰的最後，是族人對族人舉起了屠刀，因為他們自己都開始動搖信仰，但他們只會以更虔誠瘋狂的表象來掩蓋。”白長風抱臂看著這一幕，眼神冷漠又戲謔。

“舊神要來了。”

分明還是艷陽天，天空卻急劇黑暗下來，就像是有人用筆圈出了一個世界，植物在此間瘋狂暴漲，蛇類在其中嘶嘶吐著信子。

一雙無辜單純的眼出現在眾人視線，那雙眼蒙上了層層灰暗，異域的裝扮包裹著她玲瓏的身軀。女神美麗無害，她的身後是撐著竹竿的英雄雙子，被譽為地下的太陽的希巴蘭奎。

他們像是滑過了時間的洪流，降落到這個世間，穿過了世界的界限。

女神跪坐在木筏上，她伸出手，將要死亡的頭鹿擡起頭溫馴的蹭了蹭她的手。

一只只小鹿從地上起身，踏空來到了她的身邊。

山谷王的女兒在失去族群與雙眼後，與失去一切的戀人踏上尋找遺失之物的旅程。

而他們穿越了時間的洪流，穿破了空間的壁壘，山谷王的眷屬又一次回到了她的身邊。

在盈盈神光下，瑪雅舊神的面容斑駁不清，他們的樣貌與華夏人相距甚遠，濃郁的非人感哪怕只是隔著虛幻的熒光都如此明晰。

山谷王的女兒丟下了代表豐收的果實，與自己的族群消失在時間的彼岸。

“連句謝謝都沒有嗎……真不愧是全員惡神的神系。”雖然事情解決了，但白長風有種微妙的不爽。

白長風一偏頭，就見林知節以詭異的姿態拿著手機，哢嚓哢嚓一頓猛拍：“餵！靈壽，你在幹嘛？”

一直到神跡徹底消失，陽光重回大地，林知節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擺咳嗽一聲說：“是這樣的，我這次前來還有一個任務。如果事情完美解決，我必須拍下證據用以外交部的宣傳。”

他握著手機，長臂一揮雙目晶亮：“您們請看，這月亮女神與族群親昵再會的畫面是不是特別唯美？最後消失的一眼，這個角度可以完美的看出她眼中的感謝，還有還有……”

“呃……”雖然但是，那是個瞎子吧。

這個時候只有單純的東媖願意理他，他看著這些照片，在林知節介紹的時候連連點頭，仿佛真的能看出照片裏面的深意。

但殷許背地問他的時候，他又滿臉茫然：“啊？我不理解啊。”

點頭和理解是兩回事，只能表示他在聽。

林知節拍到心滿意足的照片，口若懸河介紹完，直接就告辭了。

蠻蠻見他走了，也緊跟著表示要走。

這裏大佬雲集，他還是趕緊走免得被哪個下了酒。

最後人走光了，只有白長風柱著槍，似笑非笑的與殷許對視。

“你似乎有些眼熟。”

殷許鎮定擡眸與他對視，沈靜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慌亂。

他語氣平靜：“我也這麽覺得，可能是什麽時候見過吧。”

“誰知道呢，能流轉時間的獸……”白長風嗤笑一聲，眼眸上下一跳，眸光湧動著危險。

能與時間相關的神獸不多，時間法則本就是世界的重要法則之一，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，但偏偏今天他就見到了一個。

更巧的是，他居然覺得這人眼熟。

但具體在哪裏見過，他居然想不起來。

白長風忍不住皺眉，打定主意回頭要找林知節這顆靈壽木打聽打聽。

殷許鎮定自若，在危險的註視下連眉頭都沒有波動，他甚至還理直氣壯的趕客：“白先生若是沒有事就請走吧，我們還有很多東西要收拾。”

“收拾啊……”白長風意味深長的拖長語調。

他打了一個響指，一只白虎虛影咆哮著在屋內游走一圈，銀光攜帶著厲風，從殷許的臉側擦過。

男人動都未動，唯有在白虎嘶吼著擦去所有舊神痕跡留下氣味的時候猛然咬牙，腮幫子微微鼓動。

白虎神君挑釁一笑，如同來時一般瀟灑離去。

留下略顯雜亂的白凈客廳。

殷許胸膛起伏，知道這只白虎是在挑釁他。

他還是憋著氣，推著東媖往廚房走，一只飛鳥虛影從他背後鉆出，默不作聲的化身勤勞工勤勤懇懇的抹去外人的氣息。

密山的玉膏用神人噎鳴的罐子裝，在裏面禁止了時間，保持著最美味的狀態。

想要把它燒開，唯有用妖火，玉膏本身有淡淡的味道，倒上牛奶用妖火燉煮。

煮出來的玉膏碎成一塊一塊融在牛奶裏，隨著燉煮逐漸變成固體的奶凍，輕輕一晃彈力十足的在裏面咣咣晃動，格外絲滑可愛。

一口下去奶香味十足，玉膏像是豆腐，玉的顏色，玉的味道，吃起來不是冰粉的口感，融合了牛奶的味道入口即化，完全想不到凝固後會成為玉石。

東媖的一天覺得古怪極了，他好像什麽都參與了，又好像什麽都沒參與。

最後坐在廚房吃玉膏的時候，才覺得自己參與感滿滿。

非常開心的拿著勺子挖玉膏吃，吃著吃著看殷許盯著自己，低眉認認真真的挖了一大塊用罐子兜著餵了過去：“大太陽也吃！”

殷許楞了一下，憋著的氣突然散了，他揉了揉小龍崽的長發，溫聲道：“你吃吧。”

“改天給你抓異獸吃。”

小龍崽那麽貼心，殷許心裏妥帖，也開始想要怎麽樣再弄幾只異獸過來。

他們誰都餓不得。

作者有話說：
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，我會繼續努力的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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